□ 李勇鸿
当飞机在广州白云机场稳稳落地,手机铃声便响起。刚到机场出口,就看到朋友已在那里等候,热情迎接我们。坐在开往市区的车上,路边的树木瞬间吸引了我的眼球。只见树干光滑,树枝伸展弯曲,富有诗意。树上没有叶子,却满是布局均匀的花朵,形似碗状,如火焰簇拥枝头。隔着车窗玻璃远远望去,那些花朵仿佛北方秋日里树叶落去挂满枝头的红柿子,开得热烈,红得耀眼。我不禁好奇问道:“那是什么花?”朋友转眼道:“木棉花,这可是广州的市花,明天吃早茶的地方,那里花开得正好,可以去看看。”
翌日,天刚蒙蒙亮,广州城便苏醒了。不是被大街上车水马龙唤醒,而是被酒店旁那蒸笼掀盖时腾起的一缕缕白汽所唤醒的。我拉开窗帘,夜游珠江的美景还在梦里萦绕,眼前,街边的丝丝白气袅袅上升,与晨曦的一树木棉花不期而遇,构成了一幅极美的画面,顿感一个陌生的城市别样温馨而亲切。
我们走进一家名为“东苑”的茶楼。这茶楼的门面不甚堂皇,却自有一番气派。门楣上“东苑”二字,漆已剥落,倒像是被茶客们的手指摩挲掉的。进门处悬着一块木牌,上书“一盅两件”四个大字,笔法遒劲,像是出自某位老茶客之手,一下子让茶楼有了厚重的文化感。
广州人习惯将喝早茶称为吃早茶。这和成都人单纯喝茶、陕西人只吃早餐的习惯不同。在成都,人们的早餐往往是一碗鸡杂面,随后才会找一个河边茶摊,坐在一把藤椅上,泡上一杯飘着茉莉花香的川茶,一个上午悠闲地聊天、嗑瓜子。而广州的早茶,不光喝茶,还有早餐,兼具吃饭的双重意义。此时,雅致的茶楼大厅,已有人落座用茶。干净整洁的桌旁立着一个小茶台,放着一把开水壶和酒精小火炉。我们落座后,服务员轻轻走近,递过一张茶点单,低声细语地询问朋友用什么茶,朋友热情招呼我们,我们初来乍到,什么也不懂,只说客随主便,他便拿起笔勾画起来。一会儿,服务员端来一盒广州红茶,并熟练地煮泡分倒几个小玻璃杯,茶色玫红透亮,茶香飘逸,喝一口甜润。抬头间,那个身材苗条的服务员又推着点心车在桌间穿行。点心车上层层叠叠地摆放着蒸笼,揭开时便见晶莹剔透的虾饺、金黄酥脆的叉烧酥、白嫩如雪的肠粉。打开一笼烧卖,那烧卖皮薄如纸,顶上缀着一粒蟹籽,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芒。
环顾四周,此时的茶楼已座无虚席,但四周却十分安静。有一家几口温馨相聚的,有一对夫妻甜蜜相伴的,也有年轻情侣模样的,他们都是静静地喝茶、用餐,有时也轻声交谈。我低声问朋友:“他们不急着上班吗?”朋友告诉我:“广州人生活节奏很快,但对早茶却相当讲究,这里不但是用餐的地方,也是人们休闲的最佳选择。老人们选择慢度时光,年轻人可以在这里一边喝早茶一边在电脑上办公,而生意人也把这里作为接待客户、洽谈生意的理想之地,氛围融洽、环境温馨。”
正好,靠窗的角落就有两个生意人模样的男子正在低声交谈。他们面前摆着几碟点心,却几乎未动。其中一人说着什么,另一人便点头,同时为对方斟茶。茶满七分,恰如他们的谈话,留有余地。或许生意就在你来我往的斟茶间谈成了。
窗外,阳光渐渐强烈起来。茶楼里的人却愈发放松。服务员始终面带微笑,不时为客人添水添茶,也不催促,任人们消磨时光。在这里,时间仿佛被拉长了,一个早晨可以过得像一整天那样充实。
朋友继续向我们介绍道:“现在在广州一边喝早茶一边工作,既是一种新兴的生活方式,也与广州的城市文化节奏有一定契合度。不过,这并非传统早茶的核心内涵。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,广州部分茶楼和咖啡馆开始提供适合办公的环境,年轻人或商务人士会利用早茶时间处理邮件、开会或远程办公。这种模式在城市的许多商务区较为常见,尤其适合自由职业者。”
走出茶楼,阳光正好洒在店旁的木棉树上,红色的花开得更艳,风过时,有几朵木棉花飘落在地上,红如血色,厚实如绸缎,形似火炬。捡起其中一朵,凑近一闻,淡淡的花香,仿佛是早茶的味道,更像是这座城市清晨阳光的味道。